《管子》有言:明大數者得人,審小計者失人。
人這輩子,都想成為一個聰明人。
然而,太過聰明的人,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。
爭得了名利,卻丟了風度;贏得了風光,卻終究活成滿腦子都是算計的精明人。
聰明和精明,一字之差,卻完全是兩碼事。
兩者最大的區別,讀讀《白鹿原》這部民族「秘史」,你就懂了。

白嘉軒和鹿子霖,都是白鹿原上的聰明人。
明里暗里,兩人不知道交鋒了多少回。
他們的第一次較量,從買賣一塊地開始。
雪天的清晨,白嘉軒偶然發現了一塊無雪的慢坡地,在這里,他挖出一顆白鹿形狀的怪草。
白嘉軒堅信是白鹿顯靈了,為了不露痕跡地買下本屬于鹿家的地,一個計劃在他心底產生了。
他決定演一出「好戲」。

他先找到冷先生做中間人,哭訴自己走到窮途末路,不得已才賣掉祖傳的二畝水地。
聽到這一消息,作為買家的鹿子霖,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,但他將欣喜隱藏了起來。
正式交易那天,白嘉軒故意擺出敗家子的羞愧面孔,而鹿子霖則表現出對白家兄弟的同情。
白嘉軒的「演技」十分精湛,他捂著腮幫,帶著哭腔,說自己沒臉見父老鄉親。接著,他提出一個解決方案:
用白家二畝上好的水地,去換鹿家二畝慢坡地,其余差價由鹿家補給白家。
談到這里,白嘉軒肯定「計謀」即將得逞,另一邊,鹿子霖的心里早已開始盤算起來:
他估摸著二畝水地的價值,他開始計劃用這兩畝水地可以種什麼糧食,他甚至已經看到自家田地的豐收景象。
最終,兩家完成交易。
白嘉軒換來了蘊藏白鹿精靈的「風水寶地」,鹿子霖得到自己滿意的高產良田。
很難說,這場較量中誰勝誰敗。
接下來,白嘉軒和鹿子霖,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。

直到娶了第七個媳婦仙草,白嘉軒才知道自己換來的慢坡地非常適合種植罌粟。
靠著煉制鴉片,白嘉軒掙得金盆缽滿。
白嘉軒本就十分仗義,富起來之后,誰家有困難,他都會慷慨解囊。
他的豁達與慈心,受到村民的一致贊頌。
然而,白嘉軒的一次好心善舉,險些讓他吃了官司。
有一天,李家寡婦想賣地給白家。白嘉軒的價格開得很爽快,然而,到了畫押的第二天,他才知道,這塊地早已抵押給了鹿子霖。
實際上,鹿子霖早就得知這一消息,他做好措施,故意爭奪,為的就是讓白嘉軒「難堪」。

第二天早晨,看到鹿子霖在自己買下的地里套犁圈地,白嘉軒怒了。
白嘉軒憑地契說話,可鹿子霖故意拖長聲調,說李家寡婦欠債不還,自己的所作所為并沒有錯。
就這樣,為了這六分水地,白嘉軒和鹿子霖打了一架。
這場官司的平息,全靠朱先生的兩封「訴狀」。
他給白嘉軒和鹿子霖寫了同一首詩:
倚勢恃強壓對方,
打斗訴訟兩敗傷。
為富思仁兼重義,
謙讓一步寬十丈。
讀罷短詩,白嘉軒心中的仇氣消了大半。
最終,白家和鹿家選擇和解。

想起《世說新語》中所說的:「小勝靠智,大勝靠德。」
一個人的才智,會讓他前行的步伐更輕松。
一個人的品德的好壞,決定著他的人生,影響著他走向何處。
這一次,白嘉軒明白了一個人生道理:
我們可以靠小聰明贏得一時,但要贏得一世,就必須腳踏實地,以德為本。
朱先生的勸誡,只有白嘉軒聽進去了。
相反,鹿子霖一直對處于白嘉軒之下而耿耿于懷,他總想找個機會,壓倒白嘉軒。
終于,機會來了。

鹿子霖被任命為第一保障所的鄉約,也就是新設的最低一級行政機構的官員,管轄十個左右大小村莊。
剛開始,鹿子霖還有些拿不準主意。
後來,他去縣府培訓了十五天,剪掉了長辮,換上了青色洋布制服,接受了權力的熏陶。

鹿子霖的變化,讓村里的每一個人都刮目相看。
但是,他的老思想仍然沒有改變。
回到白鹿原后,鹿子霖一直在盤算:
從前,助力修造祠堂,創立學堂,修補圍墻,增長的都是族長白嘉軒的功德;現在,自己是保障所的鄉約,管理白鹿村在內的十個村莊,起碼不在白嘉軒之下了吧?
此后,怎麼贏過白嘉軒,成了鹿子霖用一生算計的大事。

沒過多久,縣里要按土地畝數和人頭收繳印章稅。
作為族長的白嘉軒義憤填膺:「按人按畝收印章稅,這明明是把刀架在農人脖子上搜腰哩嘛!」
說罷,他謀劃造反,讓農人一起去縣府交農具。
這時,鹿子霖的算盤打得噼啪響,這筆錢根本不會落到他手里,但他仍然要擺出一副官架子。
別人問他,誰要是實在沒錢交怎麼辦?
鹿子霖心一橫,讓他們自己想辦法,辦法只要想,總是能想到的。
至于,老百姓遇到什麼樣的困難,是不是吃不上飯,他都全然不管。
這次「交農」事件后,白嘉軒成為德高望重的族長,至于鹿子霖,仍是那個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鄉約。

白嘉軒向左,鹿子霖向右。
有人的格局越來越廣,也有人正一步步走向欲望的深淵。
鹿子霖始終沒有忘記算計白嘉軒,正面交鋒不成,他又想出一個陰招。
他一邊和田小娥保持著不清白的男女關系,一邊慫恿田小娥勾引白家長子白孝文。
鹿子霖的「美人計」,最終得逞了。

白孝文丑事的敗露,猶如一記耳光,重重地抽在白嘉軒的臉上。
看到白嘉軒臉面盡失,鹿子霖表面假裝求情,心里卻是出了惡氣一般無比舒坦。
人到中年,算計了大半輩子,終于扳回一局。
然而,鹿子霖萬萬沒有想到,他算計白嘉軒的同時,早就把自己也算計進去了。
關于他的風言風語,已經在白鹿原上傳開。
他想甩開一身齷齪,卻早已深陷泥沼不可自拔。

想起作家卡耐基說過的一句話:
「生活中的許多煩惱,都源于我們盲目和別人攀比,而忘了享受自己的生活。
」
人活一世,總喜歡把別人當作參照物。
上學時比成績,工作中比工資,結婚后比孩子。
我們一心算計,想著縮小差距,超越他人走在前頭,卻忘了自己原本生活的模樣。
我們一心巴望別人栽跟頭,以為贏得了機會,卻輸了人品。
這人生這場賭局中,你設下的每個陷阱,都有可能會變成自我的囚籠。
永遠要記住,算計別人,就是算計我們自己。
鹿子霖千算萬算,都沒有算到自己會受牢獄之災。
為了抓住鹿兆鵬,書記岳維山把父親鹿子霖綁進了大牢。

得知鹿子霖入獄的消息,又聽到村里的種種議論,白嘉軒的內心十分平靜,他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:
「人行事不在旁人知道不知道,而在自家知道不知道;自家做下好事刻在自家心里,做下瞎事也刻在自家心里,都抹不掉;其實天知道地也知道,記在天上刻在地上,也是抹不掉的。」
那一刻,從前和鹿子霖的較量,鹿子霖使出的陰招,鹿子霖對白家的傷害,全都涌上白嘉軒的心頭。
其實,白嘉軒現在完全可以笑話鹿子霖身敗名裂,但他最終選擇的是,以德報怨,搭救鹿子霖。
在監獄里的兩年零八個月,鹿子霖想明白了一些道理。
出獄后的第三天,白嘉軒拄著拐杖來到了鹿家。
白鹿原上,兩位最聰明的人再次相見,卻已是兩鬢斑白,老淚縱橫。
鹿子霖本已有些悔恨,他對白嘉軒說:
「嘉軒哥,我坐了一回監,才明白了世事,再沒有爭強好勝的意思了。」

世人都以為鹿子霖大徹大悟了,但是,他還是沒能放下算計。
後來,在田福賢的誘惑下,他又走進了設好的陷阱。
正如《白鹿原》中的一句話:鹿子霖的官癮比煙癮還大。
鹿子霖放下跟白嘉軒的斗爭,轉而盯上田福賢主任,他借著田主任的名義,到村里混吃混喝。
虛榮心再次膨脹起來,腦門也泛著亮光,他耍威風,忍不住麻痹自己:
田主任你有本事,我比你還有本事,我不當你的官,卻受著你的好處,真是美哉咧!
人前,鹿子霖又成為風光的村官;
人后,看到破落衰敗的鹿家,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壞事,他的情緒跌落到谷底。
精明如鹿子霖,算計一生,終究落得兩手空空。

總是聽到這樣一句話:吃一塹,長一智。
長路漫漫,我們一邊吃著虧,一邊積攢著處世的智慧。
總想著聰明一些,就能比別人少走許多彎路;總希望精明一些,就能躲過黑暗中潑來的污濁臟水。
其實,聰明和精明,都沒有錯。
但是,人到中年,最怕活成了鹿子霖。
太過精明的人,凡事都喜歡爭個明明白白,每一分錢都要和人計較,把便宜占盡,把好事包攬。
時間長了,我們活成一個庸俗油膩、心思陰暗的人。
人可以精,但不能陰。
我們可以學會「算計」,把人生的路走得更加穩當,牢牢抓住屬于自己的東西。
但你要明白,我們邁出的每一步,都該守住底線;我們精打細算掙來的每一分,都應該堂堂正正、清清白白。
《白鹿原》的結局,鹿子霖最終不堪壓力,成為瘋子,凍死在冬夜。
太過聰明的人,怕是沒有什麼好下場。
聰明用對了地方,就是巨大財富;用錯了地方,打破了底線的禁錮,就成了心機算計。
正如那句老話說的:聰明反被聰明誤。
所謂聰明,是「耳到、眼到、口到」,但是,千萬別忘了「心」這桿秤。
愿你我成為真正的聰明人,眼明心澄,守住界限,坦然處世。
知世故而不世故,歷圓滑而彌天真。
與朋友們共勉。